Sausiger_J_W

水至清则无鱼

莫萨莫《大师,你就当我三十五岁时已经不在了嘛》

目录:

♪序章  ♪上  ♪中



★★上篇★★

预计共上中下三章,每章一万字以上

失忆,莫假死

法扎-摇滚莫扎特同人

扎 x flo

ooc如小米起飞,历史观拿去给萨大师做甜点了,就是为了糖糖

感谢我亲爱的RK先生,在有关沃尔夫冈性格的问题上点拨了我 @RK1000۞‎‎ 

写着写着就写起曲子了怎么办,甜着甜着就议论文了怎么办,咬袖花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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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清醒的睡美人

 

    ——“你看到我在流泪,那是因为我爱你啊,你已离去,看不到我为你的付出,那些傻到无条件的付出,而清晨,又将逝去。”
 (《Nunca Es Suficiente》- Natalia Lafourcade )
  

    晚秋。

    莫扎特裹着件儿厚实的大衣,端着热牛奶和三明治,隔着乌涂的窗户往屋里看。

    连续好几天了,音乐天才一闲得无聊,就跑来医疗院解闷儿——看另一个人发呆,一动不动地发呆。

    莫扎特从不相信,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曾经,他受过的事,受过的苦,所爱的人……如果连这些都记不住的话,那岂不是比忘恩负义还要可恨啊。

    莫扎特拉着医护人员询问过,这位失忆的患者除了还记得自己是‘安特’(Antonio·Salieri,萨列里只念的出前四个字母Anto,被音译称呼)以外,什么都忘掉了。

    这个情况实在是稀奇,莫扎特咽下面包,揉皱了早餐的包装纸并把它掖进口袋,然后敲了敲窗户的玻璃。

    里面的人只是回头看了莫扎特一眼,就又扭回头坐着发呆了。

 

    这间病房里住的是萨列里,莫扎特不知道。

    萨列里知道屋外有人,可不是医生护士的话,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还要花时间静下来寻找丢掉的记忆呢。

    一方在试探,一方毫不在意。忽忽悠悠的提琴声飘来,阴沉的天空聚起了云彩,已经有了寒意的风吹落树上的黄叶,整个小镇伏在安逸中昏昏入睡。

    萨列里请护士为他带来了一叠白纸、一根笔,他一直都坐在桌前,像个狩猎者一样随时准备好扑杀脑海内闪过的记忆。于是人们看到一个束着头发的青年拧着眉头,双手安分地放在大腿上,死死地瞪着桌上摞得整齐的白纸,气场肃穆。

    这个安特已经准备好写遗书了吗?那可不是个容易事儿。莫扎特晃着半杯温牛奶这么想着。这个时候莫扎特本该去观看镇上的表演会,但他单方面地推辞了这个邀请,所以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儿可做。

    噢,说起那场表演会,是镇上的音乐爱好者们组织的,莫扎特需要谨慎参与类似的活动,他不确定这些人都不会是自己“生前”的粉丝。

    他现在以一个音乐外行的身份生活,谨慎点还是好的。

    毕竟我们得提防着沃尔夫冈大师突然从观众席里跳起来,爬上舞台给乐队纠正一些小细节,然后暴露了他还活着这件事。

    “嘿!说真的,你得出去走走。”莫扎特压着7/8拍子自由地敲着窗户上的玻璃,“医生没跟你说过,‘人应该像莫扎特那样自在地亲近平民,而不做萨列里那样缩在宫里的音乐大师’吗?”

    在莫扎特的节拍敲到第二个高潮时,萨列里终于乐意走到窗前和莫扎特对视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

    “我不需要,谢谢你,亲爱的先生。那会让我感到不安。”萨列里冷冷地说,看得出来他很想打发走这个闲人,尽快回到他的小桌前一个人坐着。

    “你说什么?”莫扎特把脑袋凑近窗户,悠扬的琴声为二人的交流添了乱。

    “我说,我不需要!”萨列里大声地回答他。

    “啊?”莫扎特这次确实听清了。

    这是萨列里的声音,那位熟悉的、宫廷乐师长低沉的嗓音。莫扎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对声音又是那么的敏感。

    萨列里拧了拧眉头,拉开了窗户气沉丹田,对这位耳背的先生再一次表达了他的意思。

    “我说。我不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莫扎特被吓得向后蹦了半步。

    “新记住的事会增加找回记忆的难度,这就是原因。作为一个从来没有为此苦恼过的人,我理解你的迷惑。”

    萨列里习没意识到自己正惯性地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动作灵活的莫扎特。这个年纪还这么不沉稳的人不多见,萨大师如此定论。

    “大师……?”莫扎特双手扒上了窗框,后宫诱逃的排练仿佛才是昨天的事,他睁大眼睛看着萨列里的脸。没了胡子的大师整张脸透着种柔和美,要不是那种再熟悉不过的萨式瞅人眼神儿,莫扎特可能还要多犹豫一会儿。现在的萨列里看上去有点无忧无虑,身份和地位带来的沉重束缚感不翼而飞,他的烦恼好像只剩下眼前的不速之客。

    至少不需要怀疑美泉宫乐师长的失忆是装的,莫扎特高兴又失落地啧了啧嘴。萨列里的主治医生和隐姓埋名的莫扎特认识挺久,他没有理由和萨列里合伙欺骗自己。

    萨列里则莫名其妙地看着衣装物理耀眼的莫扎特,这种对峙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噢,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记忆恢复的前兆吗。

    “你认得我,你是谁?”想到这儿,萨列里立刻伸手拽住了莫扎特——的超长鬓角,惹得后者一声惊呼。

    萨列里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我的情况你大概清楚,我想…请你帮我。”

   “Ouiiiii我帮,放手,我帮!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指拽头发。

    “嗯。从你第一次站在窗外时就想了,”安东尼奥点了点头,轻松地笑了,“桌子上有一面镜子,就算背对着,我也看得到你。”

    

 

    维也纳美泉宫乐师长安东尼奥萨列里音乐大师,正坐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吭、毫无架子地啃着一块廉价干面包,他还穿着医院发放的浅布衫,望着摇曳的树枝出神。

    莫扎特感觉自己应该是的确去世了,正活在梦里。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再认得他们,有的只是挂在曲名后面的两个姓名符号。

    莫扎特已经答应帮助萨列里离开医院,去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两人大致定了一个方案,甚至稍微排练了一下动作和说辞,因此莫扎特对捞出萨列里这件事胸有成竹。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莫扎特抿着嘴盯着萨列里看,如果萨列里大师恢复了记忆,必定会惊愕莫扎特还活着这件事;那么不让他恢复呢?莫扎特摩挲着右手拇指。

    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沃尔夫冈莫扎特的音乐的人,就消失了。

    “抱歉。”

    “...嗯??”莫扎特恍然回了神儿,他睁大眼睛望向一直撑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萨列里,这人刚刚突然给我道歉了?“为什么而道歉?”

    萨列里耸了下肩,他道歉自然是因为感觉到了莫扎特的低落。仅仅相处了一天,萨列里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个仿佛力气用不完的朋友情绪表达的规律:“为我忘了你这件事。不过不用担心,现在见到你时我还是会感到一股异样的感情涌上心头,我想这和我们的以前很有关系。有一点躁动感,但是令我兴奋,它盘踞在我的思想上,我感受到一…”

    “是的是的,你那时是我重要的朋友之一。”莫扎特的视线掉到了地上,他思索着想组织点什么可说的实情出来,“但其实,也许我们那时的关系并不算好…”

    萨列里调整了姿势,侧身坐着聆听。

    “我们都走在自己的路上,追求着各自的理想,你比我要成功的多了萨…安特。甚至因为地位关系我不得不向你请示许多事的许可,但好在我的实力足够我博得你的同意,也能在教皇面前…”莫扎特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斜着投去目光观察萨列里的反应,好在他没察觉出不对劲,于是莫扎特改了口,“…无比,荣幸地,合作上一曲。我本以为那是我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我只是在缅怀那些过去罢了。”

    “听起来很棒,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清我们为什么会起冲突。”

    “这是因为!…有人在中间挑拨,再加上上面的人更喜欢你的稳重。”

    “这倒合情合理。不过这种事坦白出来不就可以了么?以你所说的我们的关系。”

    “是啊。”

    莫扎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得很苦。

 

 

    “停,别说了,这个人我要了!!他已经想起来我是他的远房表弟了!!”莫扎特将双手重重地拍在医院办公室的桌子上,一副不给人就要闹事的架势。

    可怜的医生则双手投降状陪着笑脸:“沃菲·勒孔特先生,我的老朋友,您不能这样啊…这样,我们医院单独和安特先生聊一聊,看看他本人是怎么想的,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走完流程快让我带人走。”莫·沃菲·扎·勒孔特·特先生毫不给医院留面子和选择的余地,他下巴一扬,往椅子上一坐,腿就架上了医生的办公桌。这个动作能很好地掩盖住莫扎特手里的虚汗,同时给门外的萨列里一个对接提示。

    “我是安特·勒孔特,来自奥/地/利。”萨列里面无表情地坐在木椅上,机械地重复着莫扎特教给他的话。这让可医生苦恼坏了,这哪里是认亲?这明明是洗脑了啊。

    “所以,你是安特·勒孔特?”医生扶正他的小个儿圆花镜,在病历本上犹豫不决地记下了这个名字,“你乐意和你的表弟沃菲·勒孔特先生一起离开?”

    “嗯。”萨列里扭头看了看隔离窗,莫扎特先生正在那儿向他招手,笑得像朵盛开的花儿。于是萨列里转回了头,“冒昧地问一下,医生先生,您还打算再重复地问几遍?鉴于您之前不懈地反复询问了我不下三十遍我的姓名过去与沃菲的关系然而直到这一次才终于动笔记下了这几个字母。我可以走了么?”

    “你…唉,走罢。”医生把笔往桌子上一丢,“出了事医院可不负——”

    很遗憾,已经走出了门的萨列里从容地把警告和医生都关在了门后。

    这几天又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风也停了,天空蓝得发白。石头地板因为水迹还很滑,落叶湿漉漉地粘在地上,无力抬头。

    “接下来你想去哪?”莫扎特揣着大衣的口袋,难以言喻地看着萨列里大师嘴角的微笑。

    “接下来要麻烦您带我去一趟服装店。我迫切需要一件能够保暖的衣服,钱我一定会悉数还上的。”萨列里搓着一出门就有些冻僵的手,他还只穿了一件布衣裳呢!

    商业街倒是不算远,或者说莫扎特对这个小镇确实很熟,他领着萨列里大步流星地朝着一家很惹眼的店铺就去了。这家店里的留声机放着鼓点很重的奇怪的音乐,大提琴拉着不成旋律的调子,钢琴和清脆的男低音仿佛在踩着拍子吵架,每一次定音鼓都敲在萨列里的肋骨缝儿上,让音乐大师随之呼吸一滞一滞一滞一滞……这么重却灵活的拍子,倒是很符合莫扎特的口味。

    “倒确实是莫扎特会喜欢的……”萨列里揉着震痛的太阳穴下意识嘟囔出了声。

    走在他前面扭起了探戈诺舞的莫扎特绊倒在地。

    “嘘!?小点儿音儿啊大师?!”下一秒莫扎特胳膊撑地直接站了起来,揪着萨列里直晃,“我们现在被发现了的话可不只是被传谣言这么简单!不,等一下,你恢复记忆了?不可能这么快罢?你……”然后莫扎特看到了一个脸上写满疑惑的萨列里,这下莫扎特也感觉迷惑了。

    “大师?你指我?”萨列里扬起了眉毛,他能感觉莫扎特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只是没想到本人暴露得这么快。而且说实话,如果他们以前的关系真的这么糟糕的话,萨列里认为,还是先重新认识一下比较好,真相不急的。

    “大师?就是,大师?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莫扎特放弃了解释,他举起手又落下,试图转移话题糊弄过去。

    不想就是莫扎特这么一问,萨列里的脸扭曲了,他的脑袋随着思考疼得不行,一阵阵揪心的疼痛让萨列里不由自主地蹲下蜷缩,跪倒在莫扎特的脚边。莫什么?……莫扎特?为什么触动自己的偏偏会是这么一个亡人的姓氏呢。天才音乐家莫扎特被安葬的新闻同样张贴在这座小镇上,萨列里刚开始看到时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没有多少不一样的反应,所以医院也就直接排除了安特是安东尼奥萨列里的可能性。

    这次不一样了,面对着熟悉的莫扎特本人,萨列里仿佛在痛苦中抓住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向往,像是悲伤。像是湿漉漉的心脏被洁白的羽毛包裹,干燥的羽毛吸取了水分,赤红的心痛苦地跳动着,却比往常每一次都要富有生机。

    “萨列里大师?”莫扎特也蹲了下来,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老朋友,又掏出手帕替萨列里擦掉额头的虚汗。这一幕把一位路过的小姐吓了一跳,女士一声惊呼,转身跑开了。

    莫扎特对此毫不在意,只要店员不跑过来赶人,他们就还是客人。

    回去医院是不可能的,莫扎特垂下眼睑,他搂起乐师长萨列里,二人蜷缩在衣架下的布料堆里。一言不发,世界也静寂了。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泛黄的地板上,又悄悄地从萨列里的脚边溜走了,挪得很远,拉得很长。萨列里梦到了自己的一部分过去,那块有些变质了的糖最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从萨列里的手里掉到了地板下。有人正在门外吱吱呀呀地走着,沉重的铁链叮咣作响。小屋子四处漏风,空气仿佛漏的所剩无几。这不可能,萨列里一边忍受着窒息感一边想着,这只是太过久远的回忆罢了。

    很快,房屋、蜜糖和瘦小的身体全都化作尘埃飘散,萨列里睁开眼,莫扎特正努力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啊,萨列里,您醒了。”他先看到的是莫扎特笑得像温暖的阳光。

    “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萨列里是谁,沃菲。”萨列里翻身坐起,活动着酸痛的肩膀,“我并没有想起你来,不过你想那样称呼我的话,我不介意。——我到底叫什么?”

    莫扎特很快把惊讶处理成了失落,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失落个什么劲儿:“……如果您还没有想起来,那很抱歉,安特,我不能说。”

    “又不能说?”萨列里做出不满意的样子,看着垂着脑袋的伙伴,“好罢,这次我不追问,但是相对的……你要允许我自己选择衣服。”

    “好,成交!”

 

    莫扎特几乎是在萨列里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坚持不让萨列里自己选择衣服。

    究竟有几个人会痴迷于在立领衬衫上绑拖着小链子的黑色领花?哪怕这人失忆了?

    莫扎特印象中见过不少萨列里的衣服,但无一例外都是绒质黑礼服、白衬衫的领子立起来,再绑上一条看起来容易让人缺氧的黑领花,拖着几条稀碎的金属链子。衣服细节变得再多,也不会逃出这几条规律,一眼看上去像步入养老期怕风寒的老年艺术家。

    于是现在莫扎特把自己藏在茶杯后面,悄悄盯着忙于品尝茶点的萨列里看。真的人靠衣装,这个萨列里已经非常萨列里大师了,只是少了点宫廷架子。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莫扎特也不得不跑去换了一身风格差不多的礼服,也为了和萨列里走在一起不显得很突兀。那是一件闪闪发亮的宽摆黑色燕尾服,莫扎特穿着稍微有点儿大,不过他看中了上面绣的暗色花纹,因此根本不管店员的劝阻,把它买下来了。

    这么看起来,两位音乐大师的固执程度,差不多。

    “我说安特·勒孔特先生,”莫扎特由衷地认为这个称呼日后会是个不错的黑料,“要不要去歌舞厅转转?虽然是上层社会不愿明谈的’那种地方’,但是我相信你能理解音乐永远是包容的……”

    “好啊。”萨列里没抬头,转战下一块小蛋糕。

    “啊?你就答应了?”

    “找记忆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能赚钱更好,我还要打工。怎么了?”萨列里戳起一块泡了蜜的水果,放进嘴里细细地嚼,“我以前不会答应么?”

    “那倒也不是不会答应,我觉得在你决定是否同意之前,询问者就已经被您那凶狠残暴且不留余地的目光捅穿心脏了,人们都猜测着您是否真的会挥笔写下一段蕴含着诅咒的小快板,像古代人那样祈祷着将罪人打入地狱。”

    “你再接着胡编,我就真给你写一段安魂曲,用最急板。”

    “不过话说回来,安特,你选了这么一身晚礼服,虽然我们不至于走在大街上被人当做异类,不过去太低档的地方肯定不受待见。不如这样,我们混进贵族们的地下舞会罢。”

    “听你的,沃菲。”

    话题好像顺利地结束了,莫扎特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没接上来下句。

    “……安特。”

    “嗯?”

    “聊会儿天吗?”

    “好啊。”

    莫扎特从挨着萨列里的位置换到了他对面儿,趴在桌子上哼起了D大调小步舞曲,没一会儿就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店铺里的客人们探着脑袋低语着,门铃时不时就会欢快地响上几下。

    你倒是聊啊。莫扎特不满地瞪着盘子里的蛋糕。

 

 

    深夜。

    “姓名?”守着舞厅大门的临时卫兵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形迹可疑的来客。俩男人大半夜的跑来参加舞会,还别说穿的还算像样子。,“你们的舞伴呢?别告诉我你们自给自足了?”

    “沃菲·勒孔特,这位是我的死板兄长安特·勒孔特。我们无比荣幸地应迪布瓦小姐之约,秘密前来这场舞会。”沃尔夫冈说着说着就挪到了卫兵旁边,一副洋洋得意又按奈不住的圆滑模样,“说真的,你不觉得我这兄弟寻不到伴完全是因为他自己不会逗女孩们吗?”

    “我同意。”卫兵小哥悄悄笑了一声,挥挥手,“进去罢,请代门外的勤劳卫兵向那位婀娜多姿的小姐问好,先生,我会记你的情的。”

    “当然,沃菲·勒孔特乐意为您效劳。”

    走出了足够远的距离,萨列里才快步跟上了莫扎特,低着声音询问:“迪布瓦小姐,那是谁?”

    “不认识,但那个卫兵在姓名薄上把这个名字描黑了,我想应该是他看上的姑娘。来,带上这个。”

    莫扎特递来一只绑着羽毛和流苏的半脸假面,从大小来看只起到遮挡眉毛眼睛的作用。舞会方会准备许多成对的华丽面具,人们可以和自己的舞伴选择一对儿相配的,或者单独选走一只,再到会场里邂逅另一位佩戴相对面具的人。

    面具能够遮挡真实身份,能够带给人们相遇的惊喜,同样可以代表——占有。

    莫扎特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他选择了两只成对的假面,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萨列里。

    “我们的面具几乎一样,安特,”他说,“就算走散了,你也可以依靠这个再找到我。但是切记不要在大家面前露出你的真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捕猎者锋利的尖牙。”

    得到乐师长肯定的回答后,他抓紧了萨列里的手。停在巨大的宴厅门外,莫扎特再一次确定,自己这真的不是想带坏乐师长。也许受了上流社会的刺激,萨大师真能多想起来些什么。最好是乐理知识,莫扎特想。

    他们深呼吸,发力推开了宴厅厚重的大门。

    金黄的光经水晶灯反射,照亮了拱顶下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罩着珠色桌布的圆桌,每一个上面都摆着玻璃花瓶和食物。侍者穿行在交谈的男男女女间,高脚杯相碰的声音叠在一阵阵空洞的笑声上。大厅中间摆放着放置钢琴的圆台,一位琴师正演奏着海顿的旋律。

    跳跃的音符总是会比嘈杂声先一步围住莫扎特和萨列里。

    “感觉好像还不错。”莫扎特踮了踮脚。但他一回头,毫不留情地夺走了萨列里要喝的葡萄酒,“你酒风太差!绝对不行,喝果汁去!”

    萨列里:……

    莫扎特盯着萨列里:“你会跳上桌子的,形象都没了。”

    “可我失忆了。”

    “那也不行!你还是配出了和以前风格完全一样的一身衣服!”

    “真的?”萨列里有一点点惊喜,这件事沃菲之前可没说。

    “真的,我保证一模一样。”

    “也许我喝了酒能恢复记忆呢,沃菲?”

    “那也是在你上了桌子唱了歌又脚一滑跌下桌子还头朝下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莫扎特这次坚决不退让,萨列里发酒疯自己不可能不管,那样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咳咳。各位,静一静,请听我说!”

    就在萨列里和莫扎特还在为了一口酒拌嘴的时候,钢琴旁边多出了一个人,他拍着手吸引注意,人们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向他。

    “大家好,很高兴大家乐意光临这次舞会,相信各位都听说过半个月前我失踪的事。是的,我就是维也纳萨列里乐师长。”

    他故意停顿了那么一会儿,等着突然躁动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萨列里还是喝了一口酒,并且急着向莫扎特表示自己酒量很不错,以前一定只是喝得太多了才闹了笑话。莫扎特抢回了酒杯,压低音量用假声指责萨列里出门在外见了酒简直是只扑食的野猫。

    两人并没有打算听听台上的这位“萨列里”先生想要说些什么,这也导致全场最后只剩下两位音乐大师还在制造噪音。作为主人竟被客人无视,台上的先生很生气,他提手一指,越过人群,点中了——比莫扎特高半头还穿了高跟的——萨列里。

    “我的出现便是为了平息谣言,各位,我就是安东尼奥·萨列里乐师长,应教皇的要求来到这座城市度假。”台上的“萨列里”昂起了头,“现在,我想有幸请这位黑色礼服的先生上台,与我们探讨一些简单的乐理知识。”

    没想到会被点名,萨列里愣住了。听到要上台,莫扎特反应迅速,一把扯下了萨列里脖子上标志性萨式的领花,然后也愣住了:“快去啊安特,叫你呢!等等他说什么,他是萨列里?”

    人群哗然。

 

 

    原本在莫扎特多日的灌输下(说漏嘴、被套话等),萨列里已经有点自己身为“安东尼奥萨列里”的意识了,毕竟这个听起来比“沃尔夫冈·莫扎特”还要熟悉的名字,只可能是他的本名。

    台上的是冒牌货,萨列里清楚自己是这么想的。

    会场的气温骤降。萨列里身上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瞪着台上的男人。不知谁突然一抖,人们拥挤着、涌动着向两边退去,竟给萨列里让出来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

    要烦恼的事已经够多了,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个“萨列里”,声称自己才是宫廷乐师长,这人就站在几米外的钢琴台上,笑得那么欠揍。

    该怎么处理?萨列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是萨列里?”莫扎特后退了半步,想要努力辨认台上的人。声音挺像的,还有胡子,噢、是胡子,而且那个气质也几乎就是印象中的萨列里大师……不。安东尼奥应该会更真诚。不……万一他就是个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人呢。就像维也纳人民谈论的种种事迹。我认错了吗。

    莫扎特的手有些发抖,他攥紧了萨列里的领花。

    “你要去吗,安特?我真害怕如果……”

    “我知道。肯定有一个人是假的。”萨列里扭头笑了笑,那是最近萨列里故意模仿莫扎特学来的莫扎特式笑容,只不过放在美泉宫大师的脸上有点显傻,“你不是自称音乐造诣极高吗,那就听听,沃菲。好好待在你的位置上,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

    上帝再一次将橄榄枝递向混乱的人间,萨列里接过时是平淡而冷漠的。

    乐理,旋律,音符,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不论是否华丽,是否混乱。

    他清楚自己的特点,过于守序,注定会将他拉下创造的天坛。也许在未来的哪一天,萨列里会真的失去带给世界崭新乐曲的能力,他也做好准备了。

    世界之大,狂风暴雨,所有人都只是憧憬着登上浪尖的可怜浮萍。

    ……

    随着萨列里转身、迈步,悲壮的大提琴和嘶鸣的小提琴在莫扎特的脑海里激烈演奏,这是一曲新的篇章,充满着未知与危险,但莫扎特想要继续听下去,也不得不听。

    他无法阻止谜底的揭晓和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抵挡自己的好奇心。

    莫扎特用一腔真情对待这个世界,不论喜怒,他会挥起指挥棒将一切露骨而随性地发泄出去;无分哀乐,他会握着笔墨将一幕幕戏剧娓娓道来。众所周知的沃尔夫冈莫扎特总是热衷于音乐的,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疲惫。

    可是呢?莫扎特大师现在又为什么会隐藏身份站在这里?

    他只是一柱燃烧过烈的火烛吗。

    ……

*我因失去而感到深深的忧愁*

 

    晚礼服的衣摆翻飞,萨列里低声笑着,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终于在台上站定。

    “您想听什么?尊敬的安.东.尼.奥.萨.列.里.先生,您的乐曲——包括未发布的,我什么都能演奏。”

 

*正因为有所失去……*

 

    “请别这么看着我,乐师长先生。我们当然会质疑一下您的身份是否属实?难道您本人会甚至不如一名交响曲爱好者更加了解您自己的作品么?”

 

*因为被与你撕裂开来*

 

    莫扎特就站在那儿,焦虑和不安填满了他的身体。他从疾病中活了下来,自作主张而自私地从人们的面前消失,隐居城郊享受着死亡带来的名誉。剩余的曲谱会为莫扎特的家人带来足够的利益,他考虑得很好,只是忘了被自己挤到身后的乐师长。那位萨列里,沦落为谣言的众矢之的。

    即使事实,明明是在莫扎特出现前,萨列里本就待在维也纳的乐师榜首。

    啊,无济于事,没有意义的。

 

*Weil ich direntrissen bin,weil ich dir,weil ich dir entrissen bin……*

 

    “我欣赏你的胆量,”可怜的冒牌乐师长愈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自己适用多年的气场怎么就抵不过随便点上来的一个冒失鬼呢,他又清了清嗓子,一直死撑的低音有点漏气儿,“也很高兴大家能这么喜爱我所创作的曲子和我本人。这样,您怎么称呼?(萨列里:就勒孔特罢。)就?勒孔特先生?”

    为了应景,请您演奏莫扎特的舞曲。”

 

 

    萨列里的完美演奏让小小的舞会空前的失控,而冒牌萨列里则根本背不清曲子里的节拍;事情最终以人们赶走冒牌货,莫扎特和萨列里从后门溜走结束。

    几天之内,真正的萨列里乐师长出现在城郊的言论已经传开了。莫扎特只好亲手帮萨列里剪回了短发,来防止被人们认出来。

    至于剪出来的效果么……萨列里最后选择了梳背头。

    “我真没想到,安东尼奥!我还是要说一次,”莫扎特坐在山坡上咬着长棍面包,他是快乐的,“你会把我的曲子记到全都倒背如流!不,应该说,那么一会儿你就全都想起来了!你果然是个天才!Bravo!”

    “仅限乐曲方面。”萨列里发现自己拿起面包片的动作有些快活过头了,于是他赶紧把情绪收敛到仅剩微笑的程度,“我还是记不起来自己在维也纳的事,包括和你的相遇。”

    “没关系,这就够了啊!至少现在我可以和你谈论音乐来解闷儿了!”

    莫扎特伸手捉住了一片飘来的枫叶,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又举得远远的,凝视了一会儿。

   萨列里给面包涂好果酱,咬了一大口,矜持地嚼着。

    “mi -sol -,mi do re xi,mi-sol-,mido re -,”莫扎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手臂圈住双膝,陶醉地轻轻唱着,风在吹拂他的金色卷发,“mi -xi -,#sol sol fa #sol,sol fa mi do,re -xi -,mi - - 啵!”

    最后一拍本想是四分休止符,沃尔夫冈突然改了主张,把它换成了一个吻。

    “G minor,Moderato.”萨列里端起咖啡,试了一下温度,再把它送到莫扎特的嘴边,“想写一首童谣?”

    “嗯,我想叫它红枫入眠曲。”莫扎特瞄了一眼那片被丢掉的树叶,噢,已经分不清是哪一片了。

    “明明是写给枫树落叶的安眠曲,莫扎特,为什么我在里面尝到了水果的甜味?”至少,拿回了一部分记忆、变得生分起来的萨列里大师乐意把称呼改成莫扎特,而不是,勒孔特。

    “这就是创新,大师,你知道……”

    “如果枫树知道你把果酱的味道也写在旋律里,我的朋友,它们多半会不高兴的,树叶和果酱双方都会。”

    “你要是不说,人们只会把这股香气当做树叶自身的芳香。毕竟安东尼奥,谁能想到莫扎特先生作曲时,萨列里大师正在他身旁给面包涂果酱?”

    “……这倒合情合理。”

    莫扎特放声笑了起来。

    “所以啊,音乐这种艺术,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读方式。这与一个人接触音乐的时间长短是无关的,真正影响人们对音乐理解的深浅的因素,是不断累积的生活经历和经验。因此一个好的作曲家,要知道如何用音符组合来接受最适量的想象力,太多不行,太少也是失败。你想呈现给人们的是什么,你想带给人们什么样的感情。当成曲出来时,每一段乐曲对于不同层面的人都产生了相似却不同的反应,那才是音乐创作最有趣的地方!”

    莫扎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手在天上比划着,不小心推走了几片白云。

    “萨列里,当初认出你时我既高兴又难过。我想过扭头就走,也想过把你送回维也纳,当然还有……想过让你保持失忆待在我的身边。”

    莫扎特感觉有点儿冷,他用大衣把自己裹紧了,再紧靠着萨列里取暖。

    “但是我已经自私了一次,第二次必须要为你想想了,不是吗 ,我的老朋友。”

    “如果你一定会在噩梦中醒来,亲爱的安东尼奥,我乐意为你创造出一个甜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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